李白七古《白纻辞三首》读记
(小河西)
此组诗作于开元十三年(725)或十四年,时李白初游吴越。《白纻辞》:古乐府题名,亦作《白苎歌》或《白纻曲》。北宋郭茂倩《乐府诗集-舞曲歌辞》卷55、56收《白纻歌》五十五首。白纻舞起源于三国吴国民间,因舞者身着白纻制的袍服而得名,后被采入宫廷,唐时仍盛行。
白纻辞三首(李白)
其一
扬清歌,发皓齿,北方佳人东邻子。且吟白纻停绿水,长袖拂面为君起。
寒云夜卷霜海空,胡风吹天飘塞鸿。玉颜满堂乐未终。
【注释】扬歌:高声唱歌。《登楼赋》(晋-孙楚):“牧竖吟啸于阡陌,舟人鼓枻而扬歌。”
北方佳人:《汉书-孝武李夫人传》:“(李)延年侍上起舞,歌曰:北方有佳人,绝世而独立,一顾倾人城,再顾倾人国。宁不知倾城与倾国,佳人难再得。”
东邻子:《美人赋》(汉-司马相如):“臣之东邻,有一女子,云发丰艳,蛾眉皓齿。颜盛色茂,景曜光起。”
绿水:《渌水曲》,古舞曲名。《代白纻曲》(南朝宋-鲍照):“古称《渌水》今《白纻》,催弦急管为君舞。”《奉同郭给事汤东灵湫作》(杜甫):“浩歌渌水曲,清绝听者愁。”
霜海:《送知兴上人》(唐-贾岛):“下看千里晓,霜海日生微。”胡风:北风。《悲愤诗》(汉-蔡琰):“处所多霜雪,胡风春夏起。”塞鸿:塞外的鸿雁。鸿雁秋季南来,春季北去。《代陈思王京洛篇》(南朝-宋鲍照):“春吹回白日,霜歌落塞鸿。”
玉颜:美丽的容貌。《神女赋》(宋玉):“貌丰盈以庄姝兮,苞温润之玉颜。”
【诗意串述】此诗写歌者貌美歌美舞美。发出清亮的歌声,露出洁白牙齿,好似李延年的“北方佳人”又似司马相如的“东邻子”。刚停下《渌水曲》又唱起《白纻歌》,长袖拂面为君舞起。冬夜里寒云漫卷飞霜弥空,北风呼啸吹来塞北之鸿,然而此处却仍然美女帅哥满堂歌舞未终。(前五句正面写;后三句以环境反衬。)
其二
馆娃日落歌吹深,月寒江清夜沉沉。美人一笑千黄金,垂罗舞縠扬哀音。
郢中白雪且莫吟,子夜吴歌动君心。
动君心,冀君赏。愿作天池双鸳鸯,一朝飞去青云上。
【注释】馆娃:馆娃宫,春秋时吴王夫差为西施所建造的居所。故址在吴县西南灵岩山上。【《吴地记》(唐-陆广微):“花山在吴县西三十里。其山蓊郁幽邃。晋太康二年生千叶石莲花,因名。山东二里有胥屏亭,吴王阖闾置。亭东二里有馆娃宫,吴人呼西施作娃,夫差置,今灵岩山是也。”《太平寰宇记》卷91吴县:“砚石山在县西三十里胥门外,山西有石鼓,亦名石鼓山,又有琴台。《越书》云:吴人于砚石置馆娃宫。刘逹注《吴都赋》引扬雄《方言》云:吴有馆娃宫,吴人呼美女为娃,故《三都赋》云:幸乎馆娃之宫,张女乐而娱群臣。”】
歌吹:歌唱吹奏;歌声和乐声。《采桑度》(魏晋):“女儿采春桑,歌吹当春曲。”《芜城赋》(南朝宋-鲍照):“歌吹沸天。”
縠(hú):一种有皱纹的纱,以轻薄著称,向为贵重衣料。《后汉书-章帝纪》:“方空縠、吹纶絮。”李贤注:“《释名》曰:'縠,纱也。’方空者,纱薄如空也。或曰空,孔也,即今之方目纱也。”
郢中:春秋楚国都城。白雪:古乐曲《白雪》。后泛指高雅音乐。《对楚王问》(宋玉):“客有歌于郢中者,其始曰《下里》、《巴人》,国中属(zhǔ)而和者数千人;其为《阳阿》、《薤露》,国中属而和者数百人;其为《阳春》、《白雪》,国中属而和者不过数十人。”
子夜吴歌:六朝乐府吴声歌曲。《旧唐书-音乐志》:“《子夜吴歌》者,晋曲也。晋有女子名子夜,造此声,声过哀苦。”
天池:天上仙界之池。指不受世俗约束之地。《漫作》(唐-韩愈):“玄圃珠为树,天池玉作砂。”
【诗意串述】此诗前六句写美人歌舞。日落后馆娃宫歌乐盛,月色寒江水清夜沉沉。(以静衬动。)美人一笑值千金,垂罗衣舞长袖歌哀音。且莫唱郢中的《阳春白雪》,《子夜吴歌》才能感动君心。后四句写美人愿望。歌声动君心,期望君欣赏。愿与君配成仙界天池双鸳鸯,一朝飞到青云上。
其三
吴刀剪绮缝舞衣,明妆丽服夺春辉。扬眉转袖若雪飞,倾城独立世所稀。
激楚结风醉忘归,高堂月落烛已微,玉钗挂缨君莫违。
【注释】吴刀:吴地出产的剪刀。《代白纻舞歌辞》(南朝宋-鲍照):“吴刀楚制为佩袆(huī),纤罗雾縠垂羽衣。”绮:细绫,一种有纹的单色丝织品。夺:胜过。《怨歌行》(汉-班婕妤):“常恐秋节至,凉风夺炎热。”
倾城:美女。《咏怀》(魏-阮籍):“倾城迷下蔡,容好结中肠。”
激楚、结风:《激楚》、《结风》,皆歌曲名。《上林赋》(汉-司马相如):“鄢郢缤纷,激楚结风。”颜师古注:“郭璞曰:激楚,歌曲也。师古曰:结风,亦曲名也。”《招魂》(宋玉):“宫廷震惊,发激楚些。”王逸注:“激,清声也。言吹竽击鼓,众乐并会,宫廷之内,莫不震动惊骇,复作激楚之清声,以发其音也。”《七发》(汉-枚乘):“乃发激楚之结风,扬郑、卫之皓乐。”
玉钗:玉制的钗,由两股合成,燕形。缨:男子冠带。《美人赋》(汉-司马相如):“玉钗挂臣冠,罗袖拂臣衣。”《咏宠姬》(梁-王僧孺):“玉钗时可挂,罗襦讵难解。”《和衡阳殿下高楼看妓》(陈-江总):“挂缨银烛下,莫笑玉钗长。”
【诗意串述】此诗前四句写舞女的服饰、妆容、舞姿。吴刀裁剪素绫缝制舞衣,明丽的服装胜过春晖。扬起眉毛转动长袖如雪飞,绝世独立的倾城美女世上稀。后三句写舞女留恋男子。夜深月落残烛已微,歌到《激楚》、《结风》高潮时,君已沉醉忘记归。咱们曾在此处耳鬓厮磨意乱情迷(俺的玉钗曾挂在你的冠带),请君莫相违。
【参考文献】周克勤《文化视野下的李白诗歌异文考辨二例》《兰台世界》2017(10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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